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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生 第三章

  桃夭(3)

  自从又捡了人,蔺晨发现自己的日子竟愈发过得规律起来。白天除了往返于县城和屋舍,添补药材食水,剩下的时间多数都耗在石太璞身上,什么爱开不开的桃花,全不顾了。倒不是说石太璞的伤势有所反复,而是每当石太璞养伤无聊时,只消拿眼神多瞟上蔺晨几次,蔺阁主自然就闻弦知意,继续将大把光阴掷在与他谈天说地上。

  石太璞起先还不太搭腔,但时间一长,回应得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偶尔还能开上几句玩笑。这话说得越多,蔺晨就越觉得这块石头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硬冷。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石太璞都瘫着一张脸,但是仔细看去,细微之处,却分明生动。石太璞如果听到感兴趣的瑰丽景色,就会把眼光定在屋内随便某一处,渐渐放空,好像能从他盯着的桌角梁边看到蔺晨所言的云海浪潮、怪石奇峰。他也很喜欢蔺晨口中江湖故事、英豪事迹,每每不顾礼仪客套,或倾身苦苦追问,或仰面笑得淋漓。但是石太璞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肯买蔺晨的帐,有时也会质疑蔺晨是信口开河编故事唬他,剑眉蹙起,沉声与蔺晨争辩,争不过蔺晨有时气得连脸色都红了。往往这种时候,才能让蔺晨分明的感受到,眼前这个人,是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青年。

  山中无岁月,岁月自相催。转眼间,就是月余。

  “这我能忍吗?我就和他赌了一桌子的松鼠鳜鱼。一桌听起来不算多,但是难在得自己做,做完了还要得到一品楼掌勺的肯定。要说这一品楼掌勺做的松鼠鳜鱼......”蔺晨坐在床上,视线在半空中不小心与石太璞的视线相撞,就停了话,反而看着石太璞笑起来。

  最开始的时候,对于蔺晨这幅样子,石太璞还会犹疑紧张,觉得是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到了现在,石太璞都懒得理他,深知让他自己抽会风就好了。

  可是这一次,蔺晨笑了好一会还没停下来。就见他笑得打跌,顺着坐姿向右倾倒,正好把头埋在石太璞的膝上,还不忘接着笑。

    “不行了,我笑岔气了,你赶紧帮我顺顺。”蔺晨好不容易停了下来,伏在石太璞膝上还有些颤。 

  “有什么事情值得先生笑成这样?”撇了撇嘴,伸出手轻抚蔺晨脊背,石太璞心里也明白自己或许不该问,但就是禁不住好奇。

  “我发现,每次我只要是讲到吃的,尤其是酸甜口的东西,你的眼睛都会放光,活像只拿不到眼前食物的小松鼠,怪可爱的......”

  “下去!”石太璞抚着蔺晨的那只手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厉声打断他的话。

  蔺晨哪里肯就这样下去,就在对方膝头翻了个身,仰面欣赏石太璞起了薄红的英俊面容,打定主意要赖到石太璞恼羞成怒到把他扔在床上为止。

  可哪知石太璞吼完这一声,却再没了动静,就维持着这个动作发起呆来,就连脸上生动的恼怒表情都渐渐褪了下去。

  蔺晨发觉不对,皱了皱眉,翻身坐起,与石太璞相对。

  “不高兴啦?”蔺晨还是不正经的语气,眼中却多了一份思量。可是石太璞却没有看到,而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手。

  “那倒没有,我方才是在想,这些日子以来,给先生添了许多麻烦。先生妙手,在下感激不尽,只是现在伤势已无大碍,总不好一直这样打扰先生。”石太璞说得又快又急,还没说完就看见蔺晨右手执扇抵住了他的肩,只能止住了话。

  “伤好得差不多了,也就能喝点酒了。”就听蔺晨不紧不慢,“我也是该和你好好喝上一顿。”

  “恩。”石太璞点点头,刚才捏起的手慢慢松开。

  “你是想喝新丰啊还是想喝花雕?”蔺晨也收回扇子,兴致勃勃的问起来。

  “一切听先生安排。”

  “这就不好安排了,新丰是醇厚,但是后劲大。花雕倒是好,可惜这镇子上没有佳酿,不如就一起买了吧。有酒无菜怎么能行,你是想吃什么?”
  “在下粗野惯了,哪里有什么要求,但凭先生。“

  “啊呀,那岂不是反衬得我要求太多。我觉得啊,这镇上少有做鱼鲜的,但是山珍可以多能上一些。惠州烧鸡向来有名,镇上有一家酒楼的老鸭汤也做得不错......”蔺晨几乎要把这地界能买来的菜色报了一遍“那就不妨都来一份好了。”

  石太璞知他又要促狭,一脸无奈,反而轻松下来,脸也不再僵着了。

  “点心要甜的咸的?”

  “...甜的。”

  “这才对,等着,我这就去。”说完就兴冲冲的走了。

  石太璞看着蔺晨离去的背影,手下意识的抚上胸口原本最重的那一道伤。愣了一会,起身去寻自己的外袍,既然要好好喝顿临别酒,总不能失礼到穿着里衣。遍寻不得,这才发现就连之前一直随意堆在屋中的武器也不见了。石太璞僵在屋里,有一瞬间茫然慌乱。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石太璞轻声自语,闭上眼稳了稳心神,继续翻找起来。最后才在门口的柜子里,发现自己的所有武器。那些东西整整齐齐的摆着,正压着几套新衣。石太璞迟疑了一下,默默拿出一件抖开,发现果然是自己的身量。

  石太璞这才真正松了口气,手里捧着衣服,眼光却透过窗子,望向满山的桃树,脸上的神色越发坚决起来。

  蔺晨去的时间不短,回来时天都已擦黑。还没走到门口,就见石太璞站在屋前,看着他勾起笑容。

  蔺晨的脚步顿了一顿,脑中先两个字“好看”,后两个字“可惜”。

  石太璞迎来接过蔺晨手中的东西,和他一起摆好酒菜。蔺晨倒并没有真如他所言,把能买的菜色都买了,但也满满当当堆了一桌子。

  月下烛火,杯底美人。酒中若有意趣,鲜少是需要人劝的。

  蔺晨的酒量属于上佳,却没成想石太璞的酒量也不浅,两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气氛倒是越来越热络。

  “哪有你这样做大夫的,还要给病人灌酒?”接过蔺晨又递过来的一坛酒,石太璞笑着打趣。

  “你是我的病人,能不能喝酒自然是我说了算的。多喝点有什么,大不了一会给你醒酒药。再说了,这一顿饭,你笑的都要赶上这一个月次数了,我当然要好好伺候着,才能多看看美人展颜啊。”

  “蔺先生素来都是这样一副登徒浪子的样子吗?”

  “这叫风流倜傥,懂吗?再说了,美人在骨而不在皮,可遇而不可求,哪能不把握机会?”

  “先生这个性子,还能平安长这么大,想必是多亏了医术卓绝,家世显赫。”

  “家世显赫?”蔺晨一挑眉,看石太璞显然已是微醺,一双眼睛黑且亮,虽然拿着筷子的手还是稳稳的,但神色间已经透着醉意。另一手单手弄杯,喝得也爽利,烛火下更显唇红三分,直让蔺晨默默咽了口口水。

  “且不说先生医术高明,不太像是没有传承的。单说若是普通游医,孤身一人,又没有武功傍身,怎么敢医治一个灭门惨案的罪魁呢?”石太璞仰头又是一杯酒,放下酒杯,直直的看向蔺晨。

  蔺晨倒是半分异样停顿没有,顺手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什么灭门惨案?”

  “莫说常阳县不过是一小县,就算是个大城,一家人死于一夜,却没有抓到凶手,也能在百姓中起一阵风波。现下里,只怕常阳县是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先生一个大夫,身上连武器都没有,却救了个身携箭弩,昏于野外,利器所伤之人,救了命却丝毫不问这伤势来源。以先生之聪慧,在下绝不相信先生一无所知”石太璞并没有就着蔺晨的话转开话题,反而目光灼灼、腰背笔直“先生,就一点也不害怕吗?”

  蔺晨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耳骨上的银环,又把两人的杯子倒满,才看着石太璞开了口,却没有直接回答石太璞的问题。

  “我曾到过大渝草原,在那儿碰上一对夫妇。夫人虽是早产,却生得很是顺遂,丈夫正抱着孩子高兴呢,却发现刚刚还是好好的夫人,一下子昏迷不醒、血流如注。不仅那家丈夫慌了,就连随侍的产婆也束手无策。茫茫草原,这般凶急的病症,哪有机会让他延请名医?七尺高的大汉,虎背熊腰,就在产房门口声泪俱下、涕泗横流,口中高呼长生天。我被吵得烦,就出手救下了那位夫人。”

  “南楚边疆有一位少侠,身出名门,年少有为,天赋颇高,更难得为人忠厚,年纪轻轻就在江湖多有美名,他父母更是知名的前辈高人,提起名字江湖上走动人只怕无人不知。谁知这少侠竟让人下毒蛊,眼见得就拖不了几日了。他双亲只有这一个儿子,都要急白了头发,备着正礼、央着有些情面的前辈牵线请我医治。我自然是去了。”

  “我有一至交好友,是忠良之后,才智过人,与我家还算得上世交。那年他遭难,我一个人快马跑了三天两夜,终于找到他。我和我爹费尽心思,合多位名医之力,才勉强算救活了他。”

  石太璞有些楞。这一个月来,蔺晨与他讲的,多是风花雪月、逸事奇闻,却从来没有说过他医治过什么人。他心里明白蔺晨话中另有乾坤,却不敢揣摩,只能把背绷得更直,手中杯子死死握着。

  蔺晨看他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反而更悠然自得,给他添了一筷子菜,方才继续道。

  “那家丈夫为表感谢,竟要在大渝王旗境内宴请我,我才得知他的名字。他原本是大渝的一名武将,多有战功,深受宠信。十年前,他率兵入侵大梁,骁勇善战却行事残忍,不仅坑杀战俘,甚至有屠戮百姓之举。”  

  石太璞一声惊喘,目若铜铃,不知该作何颜色,只能呆呆的看着蔺晨。

  “我到南境看过病人,才发现他中的是同心蛊。解了之后才知道,原是这少侠与一名南疆少女相恋,拒绝了家里安排的亲事。他的父母眼见得儿子心如磐石,就暗自召集了江湖上一些高手,杀了那少女全家。却没想到那少女祖上竟不是普通人,流传下这种南疆少有的,夫妻共食以求同死的蛊毒,差一点害了自己儿子性命。”

  “至于我那朋友,我救他的时候心里就清楚,只要他活了下来,迟早是要回去讨债的。到那时,不知有多少人要死于他手,有多少人要因他家破人亡。”

  蔺晨看着眼前之人惊骇迷茫之色,撂下了筷子,伸手握住男子青筋毕露的手,一点点的卸了对方的力,把杯子取出来丢到一边,然后用自己的双手把对方的手拢住。

  “我是个大夫。大夫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问得了脉象症状,问不了前尘后事。”

  石太璞也许是喝醉了,一时间竟没有要甩开蔺晨,胸膛上下起伏。目光频闪,却没有什么落点,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我救你,不过是顺手,当不得什么。但是我之所以治完没早把你扔出去,是因为觉得与你投契。我欲与你相交,有何可惧?”蔺晨放低了声线,手上略略用力。石太璞被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也反握了蔺晨的手掌。

  石太璞怔怔看向两人相握之手,好半晌才低低说一句。

  “承蒙先生不弃。”

P.S.

因为是上帝视角偏蔺晨,所以尽量避免了石太璞的心理活动。桃夭这节完成后,应该会补一个石生视角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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