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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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有些时候，当人们担心一件可能会发生但却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不仅一定会发生，而且往往会比人们想象中的更糟糕更严重。

  比如说，现在。

  今川义元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在上洛的紧要关头，身处重重保护之中，居然还能体验到半夜一睁眼睛床前站着陌生人的经历，而且这陌生人还不是一个。

  “别摸了，你手边的刀成精了。”

  夜兔只觉得自己的后槽牙似乎传来一阵阵疼痛，在黑暗中尚优于常人的视力使他在今川义元醒来的人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对方试图不动声色拔刀发难的动作，然而眼前难以理解的场景使年轻的混血夜兔耐心告罄，以至于面对一个素不相识却很有名气的人都懒得保持礼貌声气。

  今川义元手上的动作闻声而停，他丝毫没有被拆穿意图的尴尬，从容不迫地坐了起来。他没有试图走下床去寻找别的武器，更没有高声呼救的打算，只是仔细也迅速地观察起眼前的一切，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身为目标的他任何一点儿可疑的动作都极有可能打破这两位身份不明立场存疑的潜入者之间微妙的平衡。从他的角度看去，背对着他立于床前的男子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如同一尊镇宅辟邪的石像，保护性的姿势一望便知。但今川义元却十分肯定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位武士，毕竟那样一头披散的蓝色头发实在有别于常人，让人难以忽略。

  而且此时他莫名其妙地相信，或者说有一种急切的感觉迫使他相信，将后背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的蓝发男子就如持伞人所言，确为刀剑化身的付丧神。

  那要是这个不可思议的前提成立的话，那么这个持伞人的身份可就不好说了。武士？这种做为明显不会是正正经经的武士出身。忍者？今川家也豢养忍者，虽说今川义元本人着实对这类见不得光的低贱之人不甚了解，不过他至少清楚没有哪家的忍者、或者说应该没有哪个正常人有能力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营帐。

  说不定，这个来袭者也是精怪化身，才会引得自己的爱刀现形护卫。

  “义元左文字？”夜兔上下打量着警戒的付丧神。眼前人有着他所熟悉的长相，却依然让他感到非常陌生。

  他的头发比夜兔印象中的更长一些，不再是不对称的单侧刘海，而是像江雪左文字和小夜左文字那样遮住整个额头，中间稍长两侧略短，微微翘起。他的双眸也不再是妖异却显得脆弱单薄的蓝绿异色，而是和头发、袈裟相同的蓝色，准确的说是绀碧色，这使他在外貌上看上去与两者更像兄弟。

  “宗三左文字。”男子皱了皱眉，声音紧绷，蕴含着一触即发的张力。

  夜兔楞了一下，他当然不是对自己历史知识匮乏到张口就能搞错名字而感到惊讶，而是又一次在不合时宜地走神。他向来最喜欢宗三左文字的声音，轻柔飘忽又绮丽高挑，总给他以自带叹息之音的错觉。然而眼前的男子明明声线与他记忆中的并无差别，但那不容忽视的坚定有力，闭目听来竟更像是两个嗓音有所相似的不同之人。

  不止嗓音，他整个人都因为少了那种笼中鸟般的绝望与哀愁而变成了夜兔所不曾认识的另外一个人。

  “行吧”夜兔意味不明地嘟囔，发现自己声音过低后轻咳一声又重复了一遍“行吧，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要不然你跟我走？”

  蓝发的宗三左文字即使不知道这两句话的具体含义，但他仍然知道“跟我走”这个邀请毫无逻辑，几乎是本能地，宗三左文字给了夜兔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熟悉的眼神反而让窘迫的夜兔有了喘息之机，他特别不要脸地补充了一句：“反正我本来也是来找你、准确地讲是来找宗三左文字这把刀的，你跟我走这事儿就结了……吧。”

  “你是为了盗刀而来？”宗三左文字神情中轻蔑之意更重，毕竟没有任何一把有灵的刀剑待见那种不择手段获取名刀并以其牟利的宵小之辈。

  “也说不上是盗刀吧，就是想看一看在今川义元手中的宗三左文字是什么样子。”夜兔这样说着，却没有看被付丧神拿在手中的刀剑本体，而是在黑暗中直视着付丧神的蔚蓝双目“你让我看个仔细、我就不用天天来打扰你家主人睡觉了。”

  “你是不是真当我现在是睡着的？”今川义元气笑了，当着他的面拿他做威胁调戏他的刀？你怕真是不知道什么叫今川家督！

  夜兔这才看向今川义元，然后不由得在心底里感叹道，这时代的画师虽不能像后来外国油画的手法那样画出来和照照片似的，但是实际上还是很像的。

  夤夜寂静，隐隐传来夜枭啼鸣。

  “看今川义元这幅样子，应该是没见过你。所以你到底是平时作为刀灵困在刀身上出不来，还是可以出来但是隐形的正常人包括你的主人都看不见你？为什么在我近身的时候突然就可以直接出现了？触发条件是什么？”夜兔像是不用换气一样一张口就问了许多“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这么说你可以解释了？”宗三左文字语气冷漠，似乎是毫不在意。

  “现在肯定是解释不了。先查查看吧，这种怪事总不能无缘无故就发生。”夜兔看着宗三左文字稳稳横刀胸前的手在他说话间轻轻一动，暗自松了一口气“而且我可以带你去见和你一样的刀剑付丧神，他们或许可以告诉你。”

  “刀剑的付丧神？”

  “现在外面就有一位，粟田口的短刀。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要不要见见？”夜兔说得毫不犹豫，正直地丝毫不像是在诱拐别人家的刀。

  “不止一位？”宗三左文字更加疑惑了。

  “如果你是个例，那么至少有六人。”夜兔在心底对于自己没有顺手把小夜左文字带出阵表示十分后悔。

  今川义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刀在一阵沉默后，就对持伞人点点头，与之一同消失在自己眼前，不仅丝毫没有征询自己意见的意思，而且速度快得让他连阻止都来不急。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被刀抛弃的感觉呢。by某位战国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