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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生 第二章

桃夭(2)

男子在床上躺了两天,才从昏迷中彻底清醒。刚一睁眼,即使眼神尚且迷茫,还是直觉般向屋中唯一的活物,站在桌边的蔺晨看去。

  这人还真是警觉惯了。蔺晨感知视线,也不抬头,继续调制着手中的伤药,任床上的人默默盯着他看。

  过了一会,蔺晨将做好的药装瓶,才不缓不慢的开了腔:“阁下看了蔺某这样久,可是因为觉得蔺某长得好看?”

  “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公子勿怪。”男子撑着身想要起来,刚到一半却气力不济,眼看着就要跌回去,被走过来的蔺晨顺势揽到怀里。

  “致歉还挺利落,衣服脱了吧,我给你上药。”说着蔺晨就毫不手软地扒了人家上衣,扶他坐起。

  “那就,那就谢谢公子了。”男子稍稍愣了一下,可能也是觉得上药这个工作,凭着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难以完成,也不扭捏,身体微微前倾,方便蔺晨动作。

  “也不用公子公子的叫了,我名蔺晨,是个云游四方的大夫。”蔺晨说着话,手下不停,将男子身上遍缠的药布一一解开,把药膏均匀涂在狰狞的刀伤上。

  “在下石太璞,多谢先生相救。”说完这一句话,石太璞就不再开口,而是抿唇忍痛,偏着头看蔺晨给他上药。

  他这一看不要紧,蔺晨好悬没把整瓶的药倒在一处伤上。

  石太璞还昏着的时候,蔺晨就把他瞧了个仔细。前一日蔺晨还想,五官英俊尚不提,单这一双修长挺直,骨节分明的手,就能羞煞秦淮河上最美的琴娘。待到刚才石太璞和他开口致歉之时,蔺晨又想,面如冠玉不难寻,可这玉石之音倒是一下子胜了多少五陵公子一筹。

  但是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尺寸之间,蔺晨正撞进石太璞初次为他所见的眼眸之中。忽然就觉得,自己对石太璞的评价,还得再改改。

  “这双眼睛,真是要了命了。”蔺晨心下暗叹,嘴上却絮絮叨叨:“别看你这是醒了,身子还虚着呢。我跟你讲啊,病这个东西,有时候也是欺软怕硬的。平日里不管你是多硬朗的身子,让它钻了空隙,骨子里的陈年积疾都能给你弄出来。你这也就是遇着了我,别人哪有这般好的医术,不仅能把你救回来,还能......哎,你笑什么?”

  “没什么,冒犯先生了,我......”

  “哎哎哎,总道歉多没意思,快说来听听,你刚才笑得这么好看,在想什么啊?”蔺晨刚把石太璞身上一处从左肩延至胸口的刀伤敷好药,正换了干净的药布来缠。蔺晨双手从石太璞的背后绕至胸前,人也向前探着,简直可以说是将对方虚揽在怀里了,散逸的发丝搭在石太璞的肩上,直逼得方才偏头看他的石太璞扭回头去。

  “真没什么,只是方才听先生所说的那前半句话,像小时候经常给我治病的师叔。而后半句,却不似寻常大夫常说的。”石太璞垂目避开蔺晨灼灼视线,闷声答道。

  “我这人啊,就爱实话实说。”蔺晨浑不在意,一副正经样子“倒是你,一会儿上完了药还得再歇歇。”

  石太璞点了点头,又没了声。蔺晨也不恼,该干嘛干嘛,屋里屋外进进出出,一身蓝白衣物好生晃眼。

  是夜,石太璞眼看着蔺晨在自己床前铺了三层厚被,才发现自己好像占了这屋里唯一一张床铺,干脆地起身就要下床。

  “恢复得很快嘛,才一天就能自己坐起来了?”蔺晨也不拦他,就坐在铺好的地铺上仰头看着石太璞因为起得太猛而扶着床沿缓气。

  “先生救我,恩重难报,又怎么能让先生睡在地上?”石太璞被这种看三岁小孩闹事的眼光看得心虚,不由得出言解释。

  “我倒是喜欢睡床,可要是让你睡在地上,半夜里烧成一块炭,我上哪儿给你找炉子去啊?”蔺晨连坐都懒得坐了,侧卧在床被之上,撑着头抬眼看着石太璞,直看得他默默躺回床上,才肯罢休。

  人是躺下了,但显然没能消停。蔺晨在黑暗里闭眼听着,床上的人翻来覆去,辗转不眠,呼吸混乱,长短不均。就在石太璞又一次要翻身的时候,床下的蔺晨伸手捉住了石太璞悬在床外的右手。

  “怎么了?可是难受吗?”此时蔺晨的声音听起来竟比白日里少了几分调侃,多了几丝轻柔,倒真像个端方的君子了。

  “是我不好,打扰了先生好眠。”石太璞没想到自己已经刻意放轻动作,还是惊扰了蔺晨,赶忙致歉,迟疑了一下,就想收回手。

  “也不算打扰,我本来就没睡。”蔺晨感到对方动作,却没有放开,反而用力攥了一把。

  “先生......?”石太璞不敢再动,僵在那里。

  “没有发烧,那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蔺晨反转手腕,搭上石太璞的脉搏。

  “只是有些胸闷罢了。也许是白日里休息得太多,现在却是难以入睡了。”石太璞一看他这是在诊脉,便放松了身体,由着他去。

  “没什么大碍,你伤太重,多喝几服药就好了。”蔺晨倒也知道见好就收,随意收回手“既然睡不着,那我陪你聊聊天好了。”

  “我倒是求之不得,只是,在下一介山野粗人,口舌笨拙,只怕会扫了先生兴致。”石太璞看不到蔺晨的表情,更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客套,声音中多有犹疑。

  蔺晨笑了一笑,仰面对着农家简陋的房顶,开口就是一句“没事,能与美人床头共话,是蔺某之幸。”

  说完也不给石太璞反应的机会,直接叙述起洛阳的牡丹,钱塘的江潮,金陵的莺歌燕舞,塞北的大漠狼烟。他一不拘地理,二不拘物类,想到什么就讲起什么,有的时候讲到一半,遇到个词,就能自顾自的把话头扯出千里之外。他话音平和、不急不缓、更胜在言辞精巧、思绪敏捷,故而无论说起什么,都好像是在石太璞眼前展开了一幅画。

  石太璞原恼他戏弄,不欲搭话,却渐渐沉溺在蔺晨给他描述的一幅幅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风物人情之中。

  “济州的观山,我也去过,可惜不是先生说的霜降前后,没见过那里的红叶。”蔺晨一个人说了许久,石太璞才轻声插了一句。

  “那真是可惜了,不过错过红叶也就罢了,你可到观山楼一品他家做得最有名的糖醋小排?”

  石太璞没答话。他孤身一人,常年惊觉,风餐露宿,捉襟见肘,走得多是偏僻之地,有时还要刻意避着市镇乡集,哪里知道什么地方的排骨有名?

  所幸蔺晨也压根没想等他回答,不经意般讲起了别的。又过了一会,蔺晨渐渐低了声音,直至闭口不言。黑暗中静静听着床上之人已经平稳下来的呼吸,蔺晨这才翻身睡去。

  翌日石太璞醒来的时候,蔺晨并不在屋内。石太璞下床,走到桌前,拿起桌子上的弓弩长鞭,刚想好好擦拭一下,一抬头就看见蔺晨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醒啦?是不是没发热?”蔺晨把食盒放在桌上“来来,正好吃饭。”

  石太璞看了蔺晨一眼,点点头,道了声谢。顺手将自己的东西扫到一边,帮着蔺晨布起菜来。

  下午蔺晨把石太璞按在床上养伤,自己在一旁鼓捣起不知什么药草,哪知道石太璞时不时盯着他看一会,然后转过头或者闭上眼,过不了多久复又盯着他看。

  “怎么了,不好好休息,你这样一直盯着我,看得我心跳如擂鼓,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表白吗?”蔺晨放下药,拿起扇子,坐到石太璞的床沿上。

  “先生又拿我开玩笑。”石太璞霎时间红了脸,只偏着头,不肯看蔺晨。

  “此言差矣,我从不拿美人儿开玩笑。”蔺晨话音上挑,一双含情目眨也不眨,只盯着石太璞眉峰眼梢。

  “你!”石太璞不知是该羞还是该恼,一时间竟不知应怎么接话,只能用一双大眼睛瞪着蔺晨。

  “有什么事就说吧,病人向来都是有特权的。”蔺晨看着对方睁大的鹿眼温润明亮,好似马上就能被逼出水雾来,心下痒痒的。

  石太璞硬生生道了句没什么,就合上眼,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真不说?”蔺晨合上扇子,笑得狡猾。

  石太璞听到这句话,就知道那人还有后着,却料想不到他能把自己如何,便摆出一副死扛到底的倔强模样。

  “哎呀,既然石公子没有什么想要对蔺某表白的,那就让蔺某对石公子表白一二吧。那一日在见公子卧于桃花树下,我还以为见到了桃花仙子,后又觉得,即使是桃花化形,也难敌公子天人之姿......”

  “够了!”石太璞一下了坐起身来,气呼呼地打断蔺晨的话,这一声吼倒是颇有气势,可话音才落,人就咳了起来。

  蔺晨一边笑眯眯地帮人顺气,一边还不忘问道:“石公子不想听蔺某说话,可蔺某想与石公子讲话,这可如何是好呀?”

  石太璞让人强行按回床上,终于知道了依这人死不要脸的性子,总有办法逼得自己开口。只能强忍住气,低声闷闷出言:“先生昨晚,讲到天山白雪。”

  石太璞明明面无表情,蔺晨却奇怪的发觉自己能读到那双鹿眼里清清楚楚、满满溢溢的委屈。

  蔺晨楞了一下,忽然低头勾唇而笑,抬手摸了摸左耳上的精致银环,口出清泉之音:“天山之上,草木不生,天上之脚,却有一位最善侍弄花草的老婆婆......”

  石太璞只觉得蔺晨这个笑容,好像与之前有所不同。但是到底哪里不同,却也说不清楚。索性丢开不管,一心沉浸在蔺晨的故事中。

  他不知道的是,要是飞流在这里,看到蔺晨刚刚的那个笑那个动作,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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